“許強勇身上我們早就放了追蹤器。”李昊彥說著給刑警隊打了個電話:“喂,小羅嗎,目標追丟了,趕緊幫我定位。”
刑警隊那邊很快傳來了許強勇的位置信息。二十分鐘后,我們驅車來到了臨近郊區的一處廢舊廠房。這里本來是一個食品廠,因為經營不善破產,之后一直荒廢著。
小張說:“李隊,要不要等增援到了再進去?”
李昊彥白他一眼:“到那時候許強勇早就死了。”
被訓了的小張很委屈地看著我:“可是凡哥不給力啊,萬一里面又多了幾巨尸體可怎么辦?我還年輕,還沒結婚呢。”
我擦,連你都能鄙視我了?
李昊彥下車掏出槍,看著我說:“我要進去了,你來不來。”
我一咬牙,說:“來!”
小張撇撇嘴,無奈地掏出了槍。
我們靠近廠房破舊的鐵門,才發現里面透出昏黃的燈光。李昊彥向小張打個手勢,小張點點頭,伸手推開鐵門。生銹的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們三個小心翼翼地朝里望去。房間中央的地板上斜躺著一個人,看起來好像還沒死,正是被莫盈盈帶走的許強勇。我順便打量了一下房間四周,到處都是切割過的木料和形狀奇怪的金屬制品。
李昊彥走過去探探許強勇的鼻息,對我們說:“還活著。”
我對小張說:“把他背上,咱們趕緊走。”
“不用走了。”門口忽然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你們都走不掉了。”
李昊彥和小張一起舉槍對準門口,一個穿著破舊的藍色外套的男人站在那里,頭發凌亂且花白,我曾見過他的照片,正是莫盈盈的父親莫海,可他的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還要老。
“莫海?”李昊彥舉槍對著他:“別反抗了,快把你女兒的尸體交出來。”
“尸體?”莫海的笑聲像石頭之間的摩擦聲:“你說我的女兒是尸體?”
我心臟沒來由的一跳,忽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說不出原因,也許是驅魔人特有的危機感,但這種感覺曾經救過我的命。
我立刻對他兩大喊:“小心!”
我話音剛落,一個湖藍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李昊彥背后。她的雙眼中沒有一絲生氣,但面容依舊精致潔白,在昏暗的黃色燈光下,如同一座蠟像。
李昊彥感覺到身后的動靜,他迅速地轉過身,抬手對著莫盈盈的頭部就是一槍。
“呯。”
莫盈的動作快到肉眼無法分辨。她頭部輕輕一扭,子彈從她的頭邊擦過。我幾乎沒看清她的動作,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莫盈盈就來到李昊彥的背后,抬手對著他腦后重重一擊,李昊彥的身體如同一灘爛泥癱倒在地面上,看來是暈了過去。
小張舉起手槍對著莫盈盈扣動扳機。‘呯呯呯’三聲槍響,莫盈盈的胸口多了三個黑色的小洞,從里面冒出一陣陣青煙,卻不見有血液流出。莫盈盈依舊好好地站在原地,她抬頭看了小張一眼,快步邁上前飛起一腳把小張踹飛在墻邊。
我看著莫盈盈朝我走來,卻腿腳發軟動彈不得。
莫盈盈狠狠一拳砸在我的腹部。她的力氣出奇的大,我眼冒金星地跪倒在地。此時我的腦海里卻在不停回放著一個畫面,剛才我和莫盈盈對視的一瞬間,借著這里的燈光,我看清了她臉上的所有細節。莫盈盈的皮膚光滑細嫩,卻不像是有彈性的人皮,而是有一種陶瓷的質感。她的睫毛精心修飾過,眼睛大而且深邃,瞳孔兩側卻看不見血管的紋理,就好像是兩顆嵌入在眼窩里的假眼。
對付死尸的驅魔槍居然對她不管用。
她的運動速度遠超常人。
廠房周圍的木料金屬,還有她那雙并不逼真的眼睛。
所有的線索在我腦海里集合,然后變成一臺時光機器,我的大腦一陣眩暈,仿佛穿越時空回到驅魔人學校里的校園時光......
旁邊的同學推了推我:“白凡,快醒醒,老師叫你呢。”
“啊,什么?”我睡眼惺忪地站起來,莫名地看著老師。同學們一陣哄笑。
《人類秘法史》的老師是個中年男人,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說:“白凡,回答我的問題,什么是人偶師?”
“人偶師就是......就是......那什么......”
老師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我坐下,清了清嗓子說:“都翻開課本。人偶師,在日本也叫人形師,是一個很古老也很神秘的職業。人偶師用材料制作出自行活動的人偶,并且可以操控它們。據說高級的人偶師們還可以用人皮和器官制作出與真人外表幾乎一樣的人偶,經過特殊處理的皮膚永遠不會腐壞,而且速度力量都遠超過常人。”
“另外,關于人偶師還有一個傳說。那些用尸體改造過的人偶,只要奪走七個活人的生命,就可以擁有靈魂。”
“不過人偶師是個比較神秘的職業,目前人類社會里的數量已經非常稀少。好了,大家把這一段劃上重點,期末考試要考。”
同學們發出一陣噓聲:“老師你干脆把整本書都劃成重點算了。”“有沒有不是重點的啊?”“蠱術催眠術控尸術煉丹術你都說是重點啊!”
老師生氣地拍著桌子:“安靜,安靜!”
我趴在課桌上昏昏欲睡。忽然腦海里閃過一陣光,當我從回憶中醒來,我依舊跪倒在那個破舊的廠房里。老師拍著桌子的聲音變成了腳步聲,我抬起頭,看見莫盈盈拿著一把尖刀,緩緩地走向暈倒在地的許強勇。
我咬著牙對靠在門邊的莫海說:“你居然把自己的女兒做成了人偶。”
莫海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怎么,才想起來?”
“難道你真的以為只要殺了七個人,人偶就能擁有靈魂?你的女兒就能回來?”
莫海冷笑一聲:“不管這個傳說是真是假,這小子都是罪有應得。我的女兒死了,他只要坐上幾年牢就能安然無恙的出來,憑什么?”
“那其他六個人的命呢?”
“哼。”莫海說:“那些混混都是社會的渣滓,多殺幾個有什么區別。”
莫盈盈已經走到許強勇的身邊,舉起尖刀正要刺下去。而此時李昊彥昏倒在一旁,我腹部劇痛地跪倒在地,失去了行動能力。
“住手!”
小張忽然從黑暗中一躍而起撲向莫盈盈。他從背后箍住莫盈盈的脖子,一只手抓住她的右臂,試圖奪去她手上的尖刀。
“我是警察,放下你手中的刀!”
我剛想開口阻止小張的行動,莫盈盈的小臂忽然扭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她手中的尖刀狠狠扎在小張的脖子上。
“不!!!”
明晃晃的尖刀帶著飛濺的血液拔出,那個剛進刑警隊三個月的家伙,那個經常一邊喊著我凡哥一邊讓我給他講故事的小刑警,我看見他捂著自己泊泊流血的脖子倒在地上,雙腿抽搐了一會兒,終于再也不動了。
我看著小張的尸體發呆。
如果不是我這個第一學期就掛了四科,畢業時成績全班最爛,到現在還只是個最低級的驅魔人,如果換一個更厲害的驅魔人,小張應該就不會死了吧?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跪在地上,看著小張的尸體發呆。
這種感覺比死了還難受。
莫海走到女兒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說:“你的仇人就在你腳下,動手吧。”
可奇怪的是莫盈盈站在原地沒有動,她抬起頭,瞳孔里忽然閃過一絲光芒。
莫盈盈扭頭看著父親,居然張嘴發出了聲音。那話語聲完全不像是人類,更像是一臺老舊的廣播里發出的聲音。
“爸......爸......”
莫海先是一怔,然后欣喜若狂地說:“女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醒過來了!爸爸為你造的新身體,你喜不喜歡?”
莫盈盈看著莫海,眼睛里居然流出了一些水,像極了眼淚的樣子。
“女兒,動手殺了這些人。看到了嗎,這個就是你的仇人,還有那兩個討厭的驅魔人和警察,把他們都殺了,我們就去國外,去別人找不到我們的地方生活!”莫海情緒激動。
莫盈盈看著父親,艱難地發出了聲音:“爸......爸爸......錯了......”
話音剛落,莫盈盈手中的尖刀刺入了莫海的胸膛。
莫海睜大雙眼看著自己的女兒,或者說自己女兒的人偶,往后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說:“為什么?為什么?”
莫盈盈只是不停地重復著:“爸爸......錯了......爸爸錯了......”
莫海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原來是這樣,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這就是詛咒,原來......”話未說完,人已經斷氣了。在他斷氣的那一瞬間,莫盈盈的軀體也仿佛一具斷了線的提線木偶,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十幾分鐘后,增援的警察和驅魔人們都到了。他們抬走了小張的尸體,在給他蓋上白布的一瞬間,我看見他的雙眼還睜開著,好像還想看看這個世界。
我的驅魔人伙伴帶走了莫盈盈的人偶。他們都認為,得到靈魂的莫盈盈是個善良的姑娘,在蘇醒的瞬間,她無法接受自己在父親的操控下變成一個兇殘的殺人犯,于是動手終結了父親的生命。而在人偶師死去后,人偶也會失去所有的力量。
大家都接受了這個故事,除了我。
案件結束后,我給自己多年未見的老師打了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我問老師:“真相真的如此嗎?為什么莫海臨死前提到什么詛咒?”
老師沉默了一會。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神嗎?”
“我不知道。”我誠懇地說:“但我相信這世上有超越人類理解的力量存在,也許是神,也許是因果律,也許是我們想象不到的存在。” |